踩下重機中柱的時候，崑西看見咖啡館裡的靠窗位有個人站起身。

那人身穿銀灰條紋的三件式西裝，腳踩作工精美的牛津鞋。墨鏡雖然遮住了雙眼，但顴骨到下顎的俊秀線條已經足以擄獲旁人注意力。

他推開店門走出來時崑西看見店員竊竊私語，從唇形讀來是在猜測接下來會在哪部戲劇裡面看見這位客人。

這猜測命中機率不低。畢竟這是博物館廣場，是這城市最古老奢華的區域。影集、紀錄片，甚至是時裝秀都會前來取景。但不是現在，至少不會是這兩個禮拜。

上禮拜特殊調查組才從最高法院申請到許可，封鎖其中一棟私人美術館，並扣押了擁有它的那位富豪。接下來就是警察跟武裝部隊的入駐、站崗，讓這片奢華景色染上了肅殺氣息。

但這也就是法律範圍內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。再過一個禮拜，無論他們想不想願不願意，都必須把那位宣稱自己「不知世事，純粹醉心藝術」的富豪從看守所裡放出來。然後視情況而定，把美術館連同所有藏品還給他，或移交給國家文化遺產協會。

想到這些事情崑西就頭疼。這些隱形的角力跟計算他向來能閃則閃，但現在他是特殊調查組裡資歷最深的成員，不能不思考這些事情。這也就是為什麼，他會跟玖夜約在這裡見面。

雖然可以的話，他其實更想把那些各方牛鬼蛇神打交道的麻煩事通通塞給他處理。

「你比我想的還要早到啊，老朋友。」

約人的傢伙跺著悠閒的步子來到崑西面前，一手拎著皮箱，一手拿著冰咖啡：「我還以為你會搭計程車過來，順便在途中小睡片刻。」

「要叫大型車很麻煩，現在也不適合讓人來附近探頭探腦。」

崑西接過那杯咖啡喝了一口，然後在糖漿跟鮮奶油的味道撞上舌尖時忍不住皺眉。

「冰摩卡加雙份焦糖漿，還有巧克力碎片。」玖夜的口吻聽來十足善解人意，「不用客氣，熬夜加班之後就是需要來點甜食跟咖啡提神醒腦。」

「……甜食那部分免了，老狐狸。」

雖然這麼說，但他依然喝光了那杯過甜的飲品。

◇

秀完證件進入空蕩蕩的美術館裡，又過了一條走廊，背後才傳來那聲輕飄飄的「等一下啊老朋友，讓我收個墨鏡。」

崑西停下腳步，從一默數到三十之後才回頭，然後看見友人衝著他微笑，用那對顏色不一樣的眼睛。